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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3章 北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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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3章 北陵

我一時無言以對。

楊周雪皺起眉,她又恢覆了一開始死氣沈沈的模樣,籠了籠身上的披風,道:“我先躺一下,赫連狨準備走的話,你就過來跟我說一聲。”

我低聲道:“知道了。”

楊周雪有些僵硬地躺了下去,我看著她閉上眼睛,原本是想出去待著,可又不想被赫連狨逼問些什麽有的沒的,幹脆就在旁邊的椅子上坐了下來。

橫豎我也沒什麽事做,幹脆就盯著楊周雪的臉看。

也不知盯了多久,阿稚敲了敲門後,推開了門,探了個頭進來:“小姐,太子要我讓你們收拾一下,準備走了。”

我點點頭,阿稚就走了進來:“你若是不需要輪椅了,便讓楊姑娘坐這輪椅吧?到時候你們倆坐同一輛馬車,我就不上去了。”

“行。”

我知道阿稚不跟我坐同一輛馬車的原因不僅如此,畢竟她是北陵觀海閣的人,又是要侍奉公主的,跟從大夏來的人走太近啊終歸是不太好,也就答應了。

楊周雪睡眠淺,阿稚和我交談的聲音並不大,我扭過頭就看到她已經睜開了眼睛,正看著我們。

阿稚便過去,用依舊不熟練的大夏話道:“我是太子派來侍奉你和小姐的阿稚,太子要我過來跟你們說準備出發,因為你傷勢未愈,所以要委屈你坐輪椅上馬車了,可以嗎?”

她問完我的想法後還要再問一次楊周雪的意見。

我聽楊周雪道:“謝明月跟我一輛馬車嗎?”

“是的。”

楊周雪就點了點頭:“有勞。”

阿稚便讓我過來幫忙,我扶住楊周雪的肩膀時,明顯感受到她的身體僵了一下,有點不自然地往我這邊靠了靠。

早就被拿了進來的輪椅就放在床邊,楊周雪坐上去後,我一面慶幸自己有先見之明,先在輪椅上綁了一個軟墊,一面又將披風蓋在了楊周雪身上。

我的手不小心擦過了她的下巴,楊周雪微妙地看了我一眼。

我就朝她笑笑。

楊周雪就低下了頭。

阿稚收拾著床上的褥子,我見她實在是忙不過來,便道:“我先將楊周雪帶上馬車了。”

“好。”

我握住輪椅的把手,推動著輪椅往前走,我低下頭離開能看到將頭發散下來後的楊周雪的頭頂,再往前看就只能看到被披風遮住的身體。

大概是我的目光過分的如有實質,楊周雪有點不太適應地道:“看路,別盯著我看。”

我有點臉紅。

赫連狨正站在馬車前,聽到輪椅的輪椅在未化的雪地裏滾過去的聲音,就回過頭看了我們一眼。

他讓開了道,示意我將楊周雪推上被改造過、便於輪椅通行的馬車上去。

楊周雪頗有些不適應的模樣,她垂著頭,即使上了馬車也不看我。

我坐在她對面,不知怎麽的就想起還在大夏時,我們倆總是一同進宮入學的每一天早晨。

同樣的前途未蔔,可如今的我看著楊周雪,只覺得安定和滿足。

“你冷不冷?”我知道楊周雪可能並不會主動開口說話,便自己找話題問道,“我懷裏還有一個湯婆子,要不要給你捂著?”

楊周雪搖搖頭:“不用。”

我有點尷尬地沈默了一會兒,又問:“你怎麽不問赫連狨,我們倆到了北陵後住在哪個地方?”

“既然赫連狨早就有不一直遵循我計劃的打算,那麽他應該已經準備好住宅了。”楊周雪說著,停頓了一下,“他會去見他的父皇,也就是北陵的慶平帝,我可能會被他帶去見大祭司吧。”

我一開始還在思考該怎麽尋找話題,畢竟我和楊周雪還算生疏的時候,是她一直打破沈默,一直主動跟我聊天。

現在換成了我。

楊周雪的話變多了,對我來說是一件好事。

“你了解大祭司嗎?”

“不太多。”楊周雪回答,“貯禾問我想不想進觀海閣時,被我拒絕了,她就沒再跟我提過大祭司和觀海閣閣主一事了,更多的就是要我幫助他們完成觀海閣的計劃。”

“那個時候,你才多大?”

楊周雪一楞,她擡起頭看向我,也就在這個時候,馬車動了起來,車簾不透光,隱隱的能夠看到不知道哪裏的光穿過了車簾,照在楊周雪臉上,光影交錯間,是格外沈郁的神色。

我呼吸一窒,楊周雪則道:“十歲了……也不算小了。”

我看著她,沒出聲。

十歲的時候被貯禾告知要選擇在觀海閣過下輩子——那十歲之前,她就知道了自己的身世。

貯禾再怎麽樣,名義上也是楊夫人的貼身婢女,不可能總跟楊周雪有太多的來往。

她一個人在行春居待著,過早地感受到了孤立無援的滋味,也許每天都在為該如何在不知道她真實身份的楊旻和楊夫人面前活下去而戰戰兢兢,去學那些她並不擅長的琴棋書畫,詩說讀寫。

“你那個時候很累吧?”

楊周雪一下就理解了我的未盡之言,她沈默了一會兒,最後搖搖頭。

“還好,已經習慣了。”

“在北陵就不一樣了,”我寬慰道,“在北陵的話……有我呢。”

楊周雪緩緩地點點頭。

我知道自己其實是沒什麽底氣把這種話說出口的,畢竟楊周雪才是觀海閣需要的人,我只是一個為了控制她而被捎帶上來的對象。

只是每當我想到赫連狨說如果沒有我,楊周雪被他救回來的第一件事就是自殺時,心裏會湧上一陣滿足感。

我第一次感覺到自己的存在對於一個人來說這麽重要。

“你笑什麽?”

我楞了一下,聽楊周雪這麽一說,才意識到自己不知什麽時候勾起了嘴角。

我原本是不想說的,可楊周雪說完後就一副自悔失言的模樣,又讓我意識到她其實很在意我的所作所為。

這樣的認知讓我不免有些放松下來:“赫連狨跟我說,如果我死了,你會一頭撞死在客棧裏。”

楊周雪:“……”

我看到她面露無奈之色,眉眼間郁色愈濃:“他在你面前廢什麽話。”

我聽得出來她語氣不對勁,又看得出來她總算比前兩天的冷漠多了些鮮活。

“你這樣就挺好的。”

楊周雪有些驚訝地看著我,她身上的傷還沒有愈合,所以不能做什麽太大的動作,蓋在她身上的披風又遮住了她的身體,我只能從她微弱的面目表情去判斷她到底是什麽心情。

“不需要在我面前假裝多喜歡我,也沒再說過什麽違心之言,”我誠懇地道,“真的挺好的。”

楊周雪盯著我。

我回味了一下自己剛才說過的話,沒覺得自己哪裏說錯了。

她不知怎麽的,有點不好意思,又有點倦怠地“嗯”了一聲:“那你就這麽覺得吧。”

即使沒有因為傷重而發高燒,一路的顛簸也足夠讓人不好受,我隱隱地感覺到因為馬車即將來到北陵的國界而越發降低的溫度讓我的膝蓋又開始隱隱作痛。

馬車停了下來,我聽到醫官的聲音響了起來:“能進來嗎?”

我看了眼楊周雪,道:“可以。”

他掀開車簾,將草藥和熬藥的工具、喝藥的碗、一張藥方和一包蜜餞放了進來:“雖然過不了幾天就能到北陵,但是雪太厚了,熬好藥後再停車送進來太麻煩,你按照藥方熬藥就行——如果藥太苦了,可以吃一枚蜜餞。”

我忙答應了:“什麽時候喝?”

“早晚,”醫官又從懷裏拿出治外傷的藥,“身上也要記得幫忙換藥。”

我一並接了過去,放在了桌上。

馬車又動了起來,楊周雪道:“外敷的藥我可以自己換。”

我沒搭理她,指望傷都沒好全的楊周雪上藥,還不如讓我自己來。

我翻看著治外傷的藥,大多數都是金瘡藥,將裹住傷口的紗布揭開,再將金瘡藥敷上去即可,沒什麽難的。

於是我道:“你別動。”

楊周雪一臉不可置信:“你要幫我換藥?”

“對。”

我拿著藥坐在她旁邊,先將漏進來的風擋住,然後不顧楊周雪想掙脫的意願,先將披風往下拉了拉,露出了脖頸上被燒傷的傷口。

我將金瘡藥敷了一點在傷口上面,再用紗布圍起來的時候,不免會碰到她的皮膚。當我的指尖碰到傷口旁的皮膚時,明顯感覺到楊周雪整個人都僵住了,她的眼睛一直專註地盯著馬車車頂,不敢看我。

我沒想那麽多,只是示意楊周雪把手伸出來。

她磨蹭半天都不肯伸出來,最後被我強行拉出來放在桌上,拆開用來固定的夾板換藥的時候,另外幾根沒有受傷的手指微微蜷縮了一下。

我看著那兩根無法彎曲自如只能僵硬地被我上藥的手指,又看著她手上因為凍太久而紅腫起來的凍瘡,輕聲問道:“你還有哪裏要敷金瘡藥嗎?”

“……沒有,”楊周雪道,“醫官說我身上大多是被踹出來內傷,五臟六腑那裏有點問題,當時那麽多血只是吐出來的血,喝點藥就好了。”

我懷疑楊周雪是專門讓我心疼的,否則她是怎麽做到三言兩語就讓我心痛如絞呢?

我把金瘡藥收好後就去看藥方,聽到楊周雪道:“不疼,沒事的。”

我將目光從藥方上移開,發現她的耳朵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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